|这一章一定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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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yan来自雅各岛，在伦敦街头摸爬滚打长大，先后和两名女性产生过感情随后又破裂。他喜欢打架，上过地下拳斗场，然后被不止一次打得头破血流。他加入了煤渣帮，但地位不上不下，他识字水平很低，注定只能真的当一个“煤渣”。那时候伦敦出了个大作家，写的小说在社会上引起了特别大的轰动，Ryan从酒馆里听到一些自诩贤人雅士的家伙在谈论小说里的剧情，突然大感兴趣。所以Ryan开始习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没过多久，白教堂区就来了一对双胞胎，把煤渣帮合并进了他们新创立的黑鸦帮，Ryan一开始很难说得上接受现实，但比起被暴徒帮天天恐吓，Ryan觉得至少黑鸦帮能带来一点新的希望。

说黑帮出现新的希望还是挺可笑的，Ryan暗嘲。

当然了，说他自己的故事也没什么意思，Jacob Frye的故事更能让读者感兴趣，如果有人为老大写传记的话，会成为伦敦的畅销书也说不定。一个风流倜傥的盗贼——或者以老大自己的话来说，刺客——是伦敦时下最完美的梦中情人，就像“乞丐歌剧”的Macheath。人人都爱Macheath。

老大同样深受人们喜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倒是挺奇妙的。老大身上有种诡谲的复杂气质，危险又柔情，深邃又天真，他会承诺送你一瓶好酒，却又当着你的面喝掉半瓶；他会在前夜和你对饮至天亮，但只要你有一丝背叛的迹象就会立刻把你绑起来，如果你碰巧还是个圣殿骑士，那这事儿就会更加血腥了。不过幸好，黑鸦帮很少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当黑鸦帮被一个小孩子背叛后，老大的表情很难说得上好看。

“说真的，也许他真的是为暴徒帮工作的呢？”Ryan在马车上本想安慰一下老大。

“闭上你的臭嘴。”看来安慰效果并不怎么好。

Ryan耸耸肩，无论老大是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小孩子（“他们也就一起呆了一个月而已！”Luke这两天总是啧嘴抱怨），这件事肯定不会太容易解决。

“……抱歉……操……”最后老大压着声音沮丧地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Ryan还是挺感动的。“我太想找到Jack了。”

“我们都知道，先生。”

老大眼皮抬了抬，没什么精神地低声咕哝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然后说：“Jack被圣殿骑士带走了。”

那这事儿就会更加血腥了。Ryan沉默地想着。

“Jack也是圣殿骑士？”其实Ryan并不是怎么了解圣殿骑士或者刺客之类，大部分时候伦敦居民都更关心自己的生活，但据老大所说，圣殿骑士掌控着暴徒帮，暴徒帮是黑鸦帮的敌人，所以圣殿骑士也是黑鸦帮的敌人，这个逻辑Ryan还是很好懂的。所以当Ryan知道Jack牵扯到圣殿骑士的时候，他突然从身体深处冒出一股莫名的愤怒。

“Jack是被圣殿骑士绑架了，我认为……他并不是圣殿骑士。”但老大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眼神里满是痛苦。Ryan下意识决定要把那个叫Jack的小鬼头吊起来打一顿。大名鼎鼎的黑鸦帮老大变成这样一副鬼样子都是因为那个小鬼头。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让我跟着先生你？”Ryan边问，边恶狠狠地想，如果他找到那个小鬼头，肯定会把小鬼头吊到大本钟上面。

“因为你看起来可以信任。”

老大的言下之意就是黑鸦帮内有不应被信任的因素存在。Ryan睁大了眼睛，大吃了一惊，他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莫名其妙发现自己似乎是揭开了阴谋的一角。

“这是说……”

“没错。很遗憾，这两天在我追查Jack的下落时，我发现帮内存在不太友好的影子，虽然还不确定Jack的失踪是否和这有关……”

坐立不安的Ryan现在只希望这些不太友好的影子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你瞧，黑帮总是会发生这种令人遗憾的事，几乎会发生在每天、每个街头，而Ryan想起了以前还在煤渣帮的时候，有人亲手了结了“朋友”的性命，还有人徒劳地为了掩饰“朋友”的真实身份而被帮众吊死的。你瞧，到了某个时候，你必须选边站，但一般来说，普通人都希望自己能选到可以保住自己小命的那一边。而要在伦敦街头保住一条小命实际上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而老大呢，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比和一大帮暴徒帮斗殴后还要疲惫。可能老大对于影子的忧虑比谁都要强烈，何况在这个伦敦，黑鸦帮现在只剩下老大一个人带领了，大姐头如果在的话，肯定可以为他分担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所以现在老大会找上其他人，其他能让他信任的人，这个幸运的人也许就是Ryan了。多么幸运啊，Ryan倒是觉得有点心情复杂，他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马车驶到了一条小巷口，没法再往里了，Ryan跟着老大跳下车，踩在泥泞的小道上，小道两遍堆满了垃圾，恶臭的味道说不定说明这里面还藏着尸体。Ryan和老大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我的上帝啊，这里臭死了。”

“一位友好的朋友告诉我曾经在这里出现过长得像Jack的小孩，他是一位消息灵通的老家伙，不会有错的。”老大说着，往巷子里走去，两边高耸的联排木屋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再加上伦敦特有的尘雾弥漫，显得这个小巷特别的昏暗无光。Ryan差点踩到一只死掉的老鼠。

老大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他盯着这个房子，就像那晚在酿酒厂外做的那样盯着，仿佛能看穿到里面一样。或者也仅仅是在研究房子外面的装修，Ryan不太确定。银色马头手杖在老大的手中转了转，最后杖尖落在房门前的阶梯上。

“有人在。”老大简单地说，都没看向Ryan。

“需要敲门吗？”

老大回过头来，他那双如今显得像琥珀色的眼睛在圆顶帽檐下眨了眨，Ryan几乎能看到老大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了，而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快乐却转瞬即逝。

“里面的人不会欢迎我们的。”老大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将帽子摘下来递给Ryan继续说，“你留在这里，我从上面进去。”

“从上面？……”Ryan不明所以地拿着帽子，还没说完就看到老大从领子后拉起黑色的兜帽，像松鼠一样敏捷地窜上了房子外墙，三两下就攀爬到了三楼，Ryan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老大消失在了房顶上，“……噢……操……”Ryan愣愣地说。

Ryan一直有听说老大的身手非常厉害，也有人说老大能隐身，天，黑鸦帮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传言，除了Ryan，他是个现实主义者，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他不会相信任何传言。而现在，Ryan相信自己可能是真的错了，至少老大的确是对得起所谓的刺客身份。伦敦有好几个重要人物被刺杀，暴徒帮的头领也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剧院大火中丢了性命，黑鸦帮彻底掌握了伦敦，都归功于老大，Ryan决定今后绝不容许有人质疑。

三楼上传来剧烈的响动，有金属物品掉落碰撞的刺耳声音，随后紧接着是怒吼和——天啊，他们打起来了！Ryan两脚踹开了门（他从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三脚并作两脚地往楼上冲，刚刚冲到二楼楼梯就撞到一名手臂缠着暴徒帮红色标示的男子，这人外貌凶恶，明显也看到了Ryan身上的黄色黑鸦帮标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Ryan面前抽了出来。这下情况就复杂了——Ryan伸手就去探自己塞在腰后皮带里的手枪，但他才刚刚碰到枪把就被男子猛地扑倒在地上，脱手的手枪像陀螺一样飞快旋转着滑到了该死的柜子下面。

Ryan听到三楼激烈的争斗，一点不像是只有一两个人的样子，而老大是只身一人，操。他必须立刻赶上去帮老大一把，他可没时间耗在现在面前这个该死的傻蛋小混混身上。Ryan连滚带爬地想去掏柜子下面的枪，却感到手臂激灵的一疼，Ryan咬着牙想用力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混蛋掀翻下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对方乱挥刀子的手，然后他们就扭打在了一起，如同两头张牙舞爪撕咬在一起的野狗。

“滚开！”Ryan嘶声大吼。

“去死吧黑鸦帮的蠢货！”对方也粗喘着尖叫。

Ryan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家伙制在了身下，然后夺走刀子，用力将刀尖猛地戳进了这发疯的家伙衣领上面露出来的脖子肉里，鲜血立刻就顺着刀侧喷溅了出来，Ryan惊慌失措地松开血淋淋的手爬起来，他瞪着这个彻底丢了性命的暴徒帮混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应该上去给老大帮忙，他把柜子下面的枪掏了出来冲上三楼。而当Ryan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他看到老大站在五个人的尸体中间（还有一具尸体挂在窗沿上，跟一件可笑的破衣服似的），手杖里还未收回去的利刃还在淌血。

老大抬起头，Ryan就此看到老大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透露出来的感情：兴奋。

“我问出来了，这些家伙，嘴很硬。”老大拉下兜帽，指了指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的尸体，兴奋的眼睛闪烁着细微的金色，他还没注意到自己脸颊上还沾着血。“Jack的下落，他是无辜的。”无辜的，意思是并非圣殿骑士的无辜，还是并非杀掉Burton的凶手的无辜？

“他们把Jack带到这里，本想从他嘴里挖出点黑鸦帮的秘密。我会跟着线索继续追查，顺便把黑鸦帮里的奸细抓出来，只要有目标后就容易很多了，你……”正大声计划下一步的老大视线落在了Ryan的手臂上，“你受伤了？”

Ryan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臂被划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那把刀切开了不堪一击的衣服，还切开了Ryan的血肉。只有看到伤口，Ryan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伤口传来的疼痛。“哎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上次Ryan受过更严重的伤，子弹嵌进腿骨差点挖不出来。Ryan连忙摆了摆手，“皮肉伤而已。”

“还是应该及时处理，真的没问题吗？”老大走近Ryan关切地问，这样的距离几乎让Ryan脸红了。但Ryan坚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直到看着老大跳出窗户消失在街角，Ryan才嗷嗷地叫唤起来。他不是个忍痛专家，手臂上的伤让他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Ryan把手枪塞回背后，然后从这个房子里找到的看似还算干净的床单撕了一块下来做了简单的包扎，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暴徒帮死不瞑目似地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血泊流了一地，整个场景怪可怖的。于是Ryan花了一点时间帮这些尸体闭上了眼睛，因为他认为，这些可怜虫不过是选错了边。

你瞧，像Ryan这样的恶棍居然还会有这么一点点的善心，这可能会让不少人觉得多少有些荒谬。但要知道，为了在伦敦生存下去，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就能大打出手、为了一瓶酒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街头，饥肠辘辘的人们挤在火堆边瑟瑟取暖，穿着破烂的旧衣，为了不致进入济贫院而互相觊觎着对方兜里的那一点点可能的食粮，而活人还想着赚死人的钱财，考虑到这些，那一点点可怜的善心就会让你觉得无比可贵了。

当然这里的人都死了，也就没人能看到Ryan这一大发慈悲的举动。

消息来得很快，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Jack被救了回来（老大真是太强了）。黑鸦帮里的奸细在前一晚试图从火车站坐火车逃走，却被老大刺穿了喉咙，Jack就躲在后面，睁着眼睛望着这一切。据当时前去火车站处理尸体的帮众说，小鬼头一点都没表现出害怕，只是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望着老大。

那个奸细坦白了一切，Burton是奸细的同伴（“我猜就是这样！”Luke猛拍了下大腿），在绑架Jack的当晚喝了太多酒，抓住Jack的时候还做了些非分之举（“畜生！”Jon补充道）……总之现在没有任何人同情死掉的Burton了，连为Burton举办葬礼的经费也省了，如果可以的话，所有人都希望往他的嘴里吐痰。

伦敦已经过了新年，一月的天气比十二月还要萧瑟寒冷，煤炭燃烧的黑烟顺着一个个高高的烟囱熏染了整个天空，让伦敦本来就阴沉的天气更加的阴沉了。但到了晚上，酒馆总是挤满了人，如今黑鸦帮挤满了“乔治的老扫帚”（老大大声笑着朝招牌说：“你好啊George！”），高亢吵闹的声音足以让楼上的人都难以忍受地想要搬走。黄色的手帕和布带被扔得到处都是，姜汁啤酒的味道满溢到外面整个巷道，当他们喝多了就开始三三俩俩踢踏跳舞，甚至还叫来了拉手风琴的艺人助兴，这是彻彻底底的庆祝酒宴。

Ryan倚在桌边，一杯接一杯地把啤酒灌下肚，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走起路来也找不到重心了，他抬头看着夸张大笑的中心，Jon在跳一个滑稽的舞步，Luke搂着个女人出去了，老大敞着衣服，放纵地笑，妈的，甚至还唱起歌来。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

Let nothing you dismay

Remember Christ our Savior

Was born on Christmas day

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r

When we were gone astra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Ryan睡着了。耳边的喧闹逐渐化为伦敦污浊的烟雾消失殆尽，老大漂亮的眼睛在烛光里泛着墨绿色的奇异颜色，大笑着，牵着Jack的小手翩翩起舞，Jack一脸不情愿，真是傲慢的小鬼头，Ryan迟早要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头吊在大本钟上。

“谢谢，伙计。”老大的声音传来，但Ryan只觉得自己晕得要死，“你是个好家伙，我想你可以加入……”老大的声音充满了醉意和强撑的沉着。“我对Jack心怀愧疚，不久前……”声音低了下去，然后是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别告诉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Mr.Frye。Ryan奄奄地这么想着，他都不确定这是不是梦。

又有人唱了起来，手风琴在一旁合奏。

"Fear not," then said the angel "

"Let nothing you affright" 

Ryan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现在他们的生活又再度变得无聊起来，黑鸦帮统治着伦敦，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呢？Ryan再一次去火车站的时候，看到老大在教Jack一招两式，小鬼头如今挥动小刀的动作倒还像模像样了。老大注意到了Ryan，Ryan也注意到老大手里的手杖这回换成了龙身顶饰的手杖，难不成老大还真的有一个柜子专门收集各式各样的定制手杖么？

“嘿，Ryan——”拖长的尾音是老大惯常提要求的前兆，Ryan期待着老大再次邀请他参与激动人心的任务，“你来了，正好要你来一起训练的。”

什么，训练？

“你不想吗，成为我的同伴？”老大敲了敲自己外套领口上的那枚标志，一脸自信又张狂的微笑。Ryan这才恍然大悟。

“不胜荣幸，先生，如果我可以的话……”如此来看，也有钟摆以外的事物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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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钟摆人生，出自叔本华“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和倦怠之间徘徊”。

注2：文中的一些设定考据参考狄更斯小说《雾都孤儿》以及若干BBC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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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这东西完结了，都闪开，我要开火车了